“为什么你会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并不像是失忆了的样子，你记得的事情并不少，特别是一年前的密室杀人案。”
“为什么你明明没有失忆，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却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燕警官笃定你一定会来找我？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根本就不熟悉，在此之前，我们才见过两面，两次谈话，都不欢而散，那还是一年前的事了。”
“燕警官想要找到你，你想躲燕警官，但是你并不像是犯了什么事的人，因为燕警官想找到你，并没有用警方的力量，而是一直用他的方法。”
这一连串的发问，让莫歆脸上的神色白了青，青了又白。
梁裴问完这一连串的问话之后，不再说话，低头喝茶，她在给莫歆消化的时间。
莫歆调整了好一会情绪，才恢复如常。
她将袖子再挽高一点，拿起筷子，继续夹菜吃菜，“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梁裴挑眉，莫歆这话，是打算坦白了。
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莫歆会拒绝呢。
她将菜盒往莫歆面前推了推，“不急，你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咱们不赶时间，菜凉了，再换。”
莫歆连连摆手，“够了够了，这些够了，吃不了那么多。”
她边吃边道：“你还记得纪蓉吗？”
梁裴心想这问的是什么话，她当然记得。
不过她觉得莫歆既然这么问，肯定有她的理由。
她“嗯”了一声，“记得，一个…很惨的姑娘。”
除了惨，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字形容她。
两岁的时候，被父母抛弃，七八岁的时候，父母找回来，十几岁在她还没成年的时候，父母离婚，父母各自重建了家庭之后，谁也不想要她，好不容易成年了，有独自生活的能力了，攒了好几年的钱，结果被自己最好的闺蜜骗了个精光。
母胎单身二十几年，谈了第一次恋爱，别人的初恋，哪怕最后没有走到一起，也会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她的初恋，给她留下的，只有阴影。
最后，只因为肚子饿，路过邻居家门，进去蹭了一顿饭，结果就丧命了。
莫歆道：“去年五月三号，纪蓉去你家的细节，你都记得吗？”
在粱裴开口之前，莫歆又补充了一句，“是全部的细节。”
梁裴想了想，点头道：“大概都记得。”
莫歆又问，“你跟我讲过纪蓉去你家吃过饭，都跟我讲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梁裴不知道为什么莫歆要这么问，她再次点头道：“记得。”
莫歆道：“那我就说一些你没说过的关于纪蓉的事吧。”
梁裴脸上充满了疑惑的神色。
莫歆的茶水喝光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见粱裴的茶杯已经空了一半，顺便给粱裴续满。
“五月三号，中午，纪蓉在没有征得你的同意的前提之前，贸然进了你家，你见到她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两眼冒光，于是留她下来吃饭。”
“吃完饭之后，她悲上心头，就好像决堤的大坝，跟你倾诉了她的不幸，善良的你，不仅安静听完她的诉说，还反过来安慰她。”
“纪蓉在你的安慰之下，心情舒缓了不少。”
“你建议她多出门走走，不要老是把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她采纳了你的建议，并且是马上。”
“这些是你跟我讲的细节，没错吧。”
梁裴点头。
莫歆道：“纪蓉在离开你家的时候，借用了你家的厕所。”
“她在上厕所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了你的洗漱台上，放了一瓶霸皇洗发露，她从卫生间出来之后，跟你说，霸皇这个牌子的洗发露网上已经有很多人曝出了它的负面新闻，说它对头皮不好，虽然香气很持久，能长达一个星期，但是它会损坏毛囊，长期使用，会导致大量掉头发的风险。”
“她劝你说，如果你习惯用这款洗发露，最好把它换成其他的。”
“她说她看了很多网友晒的图片，很惨。”
莫歆看着梁裴，“你应该还记得这件事吧，应该最后也听从了她的建议，因为现在你的卫生间的洗浴台上，已经换成了另一个牌子的洗发露。”
“这件小事，你没有说给其他人听吧？燕文君有说给他听过吗？我想应该也没有，燕文君要你把所有的细节都说给他听，潜意识里，是让你说有关案情的细节，而你的潜意识里，也只会跟他说有关案情的细节。”
“你不会相信到纪蓉上个厕所都说给他听。”
“所以去年五月三号，纪蓉在你家上厕所并且劝你换其他牌子的洗发露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你还有纪蓉。”
“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这回，轮到梁裴惊讶了，她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刚刚莫歆的惊讶程度，甚至有过之而有不及。
因为莫歆说得很对。
她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件事。
“对啊，你为什么会知道呢？是纪蓉告诉你的？”
莫歆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没有谁告诉过我这件事，它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我的脑海里，有关于纪蓉的完整记忆，但是却又不够完整。”
“我确实不知道我是谁，我甚至不知道纪蓉死了，我原先一直以为我是纪蓉，但是当我知道纪蓉已经死了之后，我的世界观，崩塌了，我不是纪蓉，那我是谁？”
莫歆的声音充满了落寞，“我不知道我是谁。”
梁裴诧异问道：“那莫歆是谁？你说你是莫歆…”
莫歆再指了指自己的头，“不管我是谁，我总需要一个身份吧，莫歆是谁，我也不知道，因为我的大脑里，除了纪蓉的不完整记忆，还有莫歆的记忆，但是关于莫歆的记忆，少之又少。”
“我曾试图去弄清楚，我究竟是谁，我是纪蓉，还是莫歆，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当我以为我是纪蓉的时候，我去找我的朋友，然而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他们说纪蓉已经死了。”
“当我相信了自己不是纪蓉之后，当我以为我是莫歆的时候，我去找我的朋友，但是她又说我根本不是莫歆，我是纪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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