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一点都不感到这事哪里有趣。
“这是怎么回事？”林衍之一拍桌子，萧叶的肩膀立刻一跳，然后缩成一团。
楚昭华看看李毓，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口腰背笔直地跪坐在桌边，纹丝不动。她再去看萧叶，向来就是撒娇耍赖一把好手的小师妹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只能孤军奋战，自己面对林衍之，在长长叹了一口气后，低声道：“这……就说来话长。”
林衍之横了她一眼，脸若寒霜：“那就长话短说。”
“我想办法逃出来了，又碰巧突破境界，所以武功恢复得差不多了。然后就不小心撞见你们了。”
真是说了跟没说差不多。林衍之又是一拍桌子，那桌子被他用掌力一震，四条腿发出咔嚓的响声，摇摇欲坠：“是谁帮你想的法子？”
那还用说吗，楚昭华在心中暗暗腹诽，他们在长安城时也照面过几回，每回李毓都帮她隐瞒。她瞥了李毓一眼，耸耸肩：“林师兄，我虽然还喊你一声师兄，可我已不再是崇玄弟子了，也没必要非要回答你的问题。”
李毓却缓缓地开口道：“是我。”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面容柔和坚定，眸似秋水：“是我出的主意，也是我带师姐离开崇玄，我觉得她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林师兄，我虽在崇玄时，同昭华师姐并不相熟，却也不忍看到她将受的折磨，就算师父怪罪，施以重罚，我都甘之如饴。”
好一个李毓，好一句甘之如饴，又好一对根本不相熟的师姐弟。他这样说，更将他至于何地？全崇玄都知道，楚昭华和林衍之交情最好。可最终却是“始终不曾相熟”的李毓伸出援手，倒显得他林衍之无情无义。
林衍之气得发抖，直接一掌朝桌子击去，那桌子被他的掌风掀起，眼见就要砸在李毓身上，可他依然跪坐在原地，不避不闪，只是转头朝着楚昭华看去。
楚昭华知道他的底细，他根本不可能避不开，可就是这么跪坐着不动。她也回看回去，他不动，她自然不会动，她倒要看看李毓打算装到几时。就在这一瞬间，李毓似乎也看出她的打算，长长的睫毛落下来，遮住了眼睛，也在眼下落下了一小片阴影，似乎全然失望了。
而在桌子就要砸在他身上之刻，楚昭华袖中长鞭如同蛟龙出鞘，勾住桌子的一角，直接把桌子掀翻在地，然后踏前一步，站在林衍之和李毓之间：“九师弟不敢对师兄出手，可我就不一样，我不过是个弃徒，还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了，林师兄你的首席位置，早该换换人了。”
萧叶吃惊地看着楚昭华，在她的印象里，楚昭华并不太跟别的同门有交往，大家都说她眼高于顶，唯一看得上的人就是林衍之，整整十年，她从没有听过她用这种口气同林衍之说话。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一刻，李毓低着头嘴角弯起，伸手拉过楚昭华的手腕，轻声道：“师姐……”他这一声，仿佛是包含了安慰、坚定和若有若无的委屈：“那是我和林师兄的事，与你无关。”
楚昭华本来正因为之前的事对他心中有气，可现在那怒气完全转移到林衍之身上，她甚至隐约对李毓有些愧疚，到底还是他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出手相助，甚至连回报都不曾要求。不过是一些小冲突，同救命之恩比起来，再是渺小不过了。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林衍之突然道。
楚昭华这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是嘲讽半是认真地问：“我刚才说了这么多句，你问哪一句？”
“你说，首席的位置，早就该换换人了。”
楚昭华顿时知道不好，竟是顺口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从前她恋慕林衍之的时候，自然不会去抢他首席的位置，每一年的比武都在放水，可是这种事说出来毕竟太折损他的自尊，就算现在不谈那些儿女情长，他们也曾交情甚笃，她又是重生过一回的人，也没必要在说那些陈年旧事了：“随口说说罢了。”
“随口说说，那日你假装摔下山崖之前说的话也是随口说说，是吗？”
那日，假装摔下山崖的是假扮成她的念奴，她则是所有围观客中的一员。念奴说的话，跟她有什么关系？
萧叶被他们两人就快撕破脸，即将大打出手的可预见的前景惊到了，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朝李毓看去，却见他只摇了摇头，她把心一横，大声道：“大师兄，你别再怪师姐和小毓子了，师姐其实一直对你很好，为了你从来不肯认真去夺那个首席的位置！”
林衍之其实隐约猜到她这之前那句话后面未尽的意思，可是萧叶突然把事实揭穿，他还是像被雷劈了似得愣怔在原地。
李毓怜悯地看着楚昭华，暗恋林衍之也就罢了，这么多年还要带着这样一个愚蠢的萧叶，就算知道林衍之对蠢人有特别的偏好，也从来不给萧叶穿小鞋，兢兢业业地收拾残局，最后还落不到一个好字。果然这世上是会有人被蠢死的，还有些人则是被蠢人拖累死的。
楚昭华见被萧叶说破了，也不纠结，爽快地承认了：“是或是不是，我们来比一场，这里地方太小，不如找个空旷之处。”
林衍之率先出了帐篷，楚昭华也跟着出去了。
只剩下萧叶悲催得恨不得以头抢地：“完了完了，他们真的要打起来，这下怎么办？”
李毓见她缩成小小一团，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轻柔：“那也没事，说不定切磋完了大家的气就消了。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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