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帝都，韦布神父呢？”
伊斯梅尔坐直身子。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碧色的左眼毫无神采。
蔚渺走入客厅，转身关上门，这才褪下掩身的黑袍：“永夜在上，我有一个不幸的消息。韦布神父已经死了。”
伊斯梅尔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蔚渺恭谨地站在一旁，以平淡的口吻诉说了完整的始末。
尤菲雅对于她的老师心怀尊敬，即使这位老师没有半分永夜之子的自觉。
他在厮杀了足够的岁月后，自甘隐退，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从哈里恩专门为他准备的地窖中取出一两瓶美酒，一醉方休。
但千万不要小看了他的战力，他也是历史上极少数将永夜体质提升至四级的守夜者之一。
哪怕现在实力衰退，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和纯熟的战技，他亦是一只酣睡的雄狮。
这只雄狮在早些年传授了她一身的永夜技法，“断火流”便是师承于他。
“嗯……”伊斯梅尔摩挲着下巴，看她还站着，失笑道，“你先坐，这么久不见，怎么还是这么拘谨，明明你老师我这么不拘小节。”
蔚渺从善如流地坐下：“好的，老师。”
拘谨的其实是尤菲雅，她遵守着修女的礼仪，视自己为利刃，为普世的献身者。
正经起来的伊斯梅尔给人一种沉稳的可靠感。身处偏僻城镇的永夜修女和神父遇袭，神父因此身亡，修女被逼进帝都，这件事并不寻常。
他直视着蔚渺，问道：“我很高兴你能信任我。你认为，这件事的背后是谁？”
蔚渺反问道：“老师认为是谁？”
伊斯梅尔看似一天天醉生梦死，但身处帝都人脉广结的他，定是比身处荒僻阿莱德的她了解更多的局势。
“踢皮球可不是一个好习惯，这是教会中那些没有担当的老头惯用的把戏。”伊斯梅尔吐槽了一句，看着平和的修女，说道，“那么从最基本的开始吧。圣火教会一开始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身处阿莱德的他们不可能真正地与世隔绝，火种需要渠道兑换成永夜精粹，一些特定物资，比如保养夜裁的特殊油，需要和教会方面交换。
尔斯被指定为物资交换点，神父每三个月定期前往和教会来的人接头，但是接头人并不清楚神父的所在地。
永夜体质从Ⅳ到Ⅴ不仅需要海量的永夜精粹，还取决于个人的天赋。像伊斯梅尔，他的Ⅳ是因为上限只到Ⅳ，而尤菲雅的体质潜力还没有耗尽，感觉能摸到Ⅴ，她的Ⅳ是因为目前的资源只够到Ⅳ。
蔚渺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我感觉，他们知道教堂内有守夜者，但不知道守夜者就是永夜修女和韦布神父。”
“因为，先冲进来的是十人传火者小队，而西门姗姗来迟。”蔚渺回想起当初的情景，“如果知道守夜者中有我，西门应该和小队一起进来围剿，而不是放任小队团灭在我的手上。”
“西门是路过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因为神树祭典在即，需要大量的永夜精粹，所以神焰之子被派遣去永夜领域补充一波物资。”熟知双方教会运作的伊斯梅尔说道。
如果不是后面神父被伏杀，这次的袭击更像一个意外。或许是神父在出门时不小心暴露在圣火教会的视野中，教会派出一队传火者，西门又刚好路过，顺势加入，没想到撞见了一条大鱼。
伊斯梅尔：“不过，某些表面上是巧合的事情或许是必然。西门的有意路过只需要高层一个指示就能促成。”
就是因为太巧合了，反而让人生疑。
蔚渺接着道：“伏杀神父的人和教会不是一伙的，教会没必要兜一个圈子反而去尔斯截断退路。”
“但是伏杀神父的人对教会的行动一清二楚，我们姑且叫他幕后人吧。假定他知道西门会参与行动，甚至这件事还是他推动的，那么他必然知晓你的身份，并且料定你们能逃脱，提前安排人在退路埋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补充论证，思路活络。
能安稳地在永夜之子的位子上干到退休的伊斯梅尔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心眼子有好几百个，才能从哈里恩的压榨下活得非常滋润。
“普通的守夜者不必安排人特意拦截，表露出非凡的重视，所以，他知道我的身份。”蔚渺敲定了这一点，“那么，幕后人的范围一下子就小了……可以从动机上着手。”
伊斯梅尔：“如果从目的来看，以你的实力，西门都不敢说能留下你，却还是安排人堵路，岂不是做无用功？”
蔚渺沉吟道：“如果只是堵神父，那就绰绰有余了。”
她从深思中抬头，看向伊斯梅尔：“老师，你知道几个月前有一位被放逐到都德熔火池守夜者凯文吗？”
“据我所知，最近一年里，教会都没有放逐者，更别说放逐这么远，向北进入神树领域为教会摸索道路添砖加瓦才是他们的归宿。”伊斯梅尔轻咦了一声，“凯文是谁？”
蔚渺答道：“这样啊……一位不明来历的守夜者。幕后人是通过他得知了我和神父的身份吧。”
亲眼见到尤菲雅的守夜者，都会惊叹于她的强大。那般深沉的永夜之力，只有最顶级的守夜者才会拥有。
“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勾心斗角方面的天赋。”
直到这时，伊斯梅尔才放松地笑道。这件事初步有些明朗了，天性洒脱的他习惯性地聊起一些别的话题松动气氛。
虽然用词不是那么恰当。
“原本我还担心你会被教会的那群老东西压榨算计，所以才力荐让你跟随神父前往都德熔火池，远离帝都。现在看来，永夜的利刃并不如我想象中的纯粹。”
他感慨道：“只是单纯地作为猎杀炎魔的利刃多好啊，想得太多容易心累。好在我也不用太担心你会在两教的复杂漩涡中失足了。”
蔚渺迎着他深沉的眸光，微笑道：“利刃需要持刀人，老师。这次我前来帝都或许不是坏事呢。”
以尤菲雅的理念而言，持刀者不应该是教会，甚至不是她自己，而是众生。
当然，首先，要先砍掉一些不安分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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