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那天晚上，在我家吃了饭喝了点酒，当时已经半夜了，他说晓梅怀孕了不方便住一起，要回知青宿舍住，谁知道就......”张广庆耐着性子解释道。
孟淑芬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追问。
张广庆家里，陈喜英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冰凉的水把她的手指头冻得通红。
季书礼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张晓梅挺着肚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陪他聊天，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的礼礼啊......”一进院子门，孟淑芬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季书礼，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就冲了过去。
可到了季书礼的面前，她又急忙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掀开盖住他双腿的小褥子，呜咽着说道：“你的腿到底咋样了啊，你当时咋不发电报呢？非得过那么久才写信？”
“妈，我的腿没事了，就是摔骨折了而已，做了手术就没事了。”季书礼看到自己的妈妈，眼圈儿也红了，但还是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伤情，“医生说三个月就完全恢复了。”
“三个月后真的能完全恢复吗？”季光业也来到了季书礼的身旁，“你说是在公社医院里做的手术，能保证手术质量吗？”
“应该能吧。”季书礼说得很心虚，不敢把有可能成为瘸子的事情说出来。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说这些只能增加父母的担心，毕竟程光华当时只是说有可能成为瘸子而已。
“走，咱们走，现在马上就走，回城到大医院拍拍片子，如果手术没做好，还来的及重新矫正。”孟淑芬说着站起来就要去推轮椅，她内心的焦急完全写在了脸上和行动上。
呆呆看了半晌的陈喜英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是季书礼的父母，慌忙在棉袄上擦了擦手，讪笑着说道：“亲家啊，你们，你们先到屋里坐着，我去给你们倒水，去给你们做饭。”
“就是啊，亲家，你们大老远的来了，先喝点水吃完饭再说回城拍片的事，也不差也一会儿功夫。”张广庆也急忙说道。
说完，张广庆又拉了一下旁边不知所措的张雪梅道：“这就是你公公婆婆，还不赶紧叫爹叫娘。”
“晓梅，叫爸爸、妈妈就行。”季书礼也拉了拉张晓梅的衣襟，提醒道。
“爸，爸爸，妈妈......”张雪梅平时叫惯了爹，叫惯了娘，叫出来的爸爸妈妈很是扭捏，就像是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奥，这就是晓梅啊，挺好的姑娘。”孟淑芬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张雪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说道，“来的紧张，没来得及准备红包，以后补上。”
季书礼写信时，把小腿骨折和结婚的事情全都说清楚了，孟淑芬知道现在再反对他们的婚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以后还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面子上的事情总得要做足的。
而且，张雪梅肚子里还怀了儿子的骨肉，既然已经结婚，也没必要打胎了，那也就是她的亲孙子了。
季光业也客气地说了句：“这几天辛苦雪梅姑娘照顾书礼了。”
张晓梅羞怯地低下了头，右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脸蛋白里透红，像极了一个贤妻良母。
“几个月了？”孟淑芬终于把注意力从季书礼的腿上转移到张晓梅身上。
“应该是五个多月了吧？”张雪梅小声回答道，目光看向季书礼，“是书礼帮着我算的，五个多月了。”
“五个多月这么大的肚子，还不错，平时得多吃点好的，营养得跟上。”孟淑芬点点头，说话的语气也慢慢变得温和起来，刚来时的怒气和伤心已经消散了。
陈喜英已经在堂屋里摆好了桌子，备好了茶水，出来听见就插话道：“亲家母，你放心，在吃穿上，我们亏待不了晓梅的，保准能把肚子里的孩子养的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孟淑芬点点头，又嘱咐道陈喜英道，“简单准备点饭就好，我们吃完午饭就接着带书礼回去。”
吃饭的时候，孟淑芬也把这么着急接季书礼的缘由也解释清楚了。
一是怕公社医院的医术水平不够，早点接回去检查清楚，如果有纰漏还能补救，否则留下后遗症就很麻烦。
二是得保住季书礼的工作，反正他在报社做编辑，不需要来回跑动，拄着拐上班也不会耽误干活。
孟淑芬说得有条有理，张广庆和陈喜英不得不连连点头。
只是张晓梅有些不乐意了：“那我和书礼岂不是又得分开？我还想亲自照顾书礼呢。”
“你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还怎么照顾书礼呢？”孟淑芬看了一眼张晓梅的肚子，皱着眉头问道。
“做饭，洗衣服，我都能做啊，还能推着轮椅带书礼散散心。”张晓梅很自然地说道，“肚子大又不影响我干活。”
“是啊，我们乡下女人没那么娇气，都是上午还能挑水浇地呢，下午就生了。”陈喜英也不希望女儿和女婿分开。
孟淑芬坚持道：“那也不能让书礼继续留在这里啊，他的工作来之不易，丢了可就难再找这样好的了。”
“要不让晓梅跟着回城里去？”季光业犹犹豫豫地提议道。
“倒不是不行，就是咱们住在一楼，不用上下楼梯。”孟淑芬沉吟道，“就是这边得开介绍信，城里经常有检查的。”
张广庆没想到刚来时气势汹汹孟淑芬竟然这么通情达理，心里也松了口气，女儿跟到城里去应该不会受气的吧。
“离家那么远，晓梅，你愿意去吗？”陈喜英是不舍得女儿挺着大肚子跑那么远的，过阵子生孩子的时候万一有点事，都没法去照顾。
“我愿意去！”张晓梅听到公公婆婆竟然愿意让自己去城里，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嫁给季书礼，不就是为了某一天能成为城里人吗？
现在就能跟着去城里，那不就相当于天上掉馅饼吗？怎么都得接住这泼天的富贵，所以张晓梅又接着表态道：“我去了城里，一定会好好照顾书礼的，也会好好孝敬公公婆婆的。”
季书礼高兴地在饭桌就抓住了张晓梅的手，回城以后依然能够享受她黑夜里温暖的包裹，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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