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去早市是秦淮雷打不动的习惯，这天他在市场发现了好东西，他指着一摊子黄澄澄的的东西说：“你这是蜂蜜吗？”
摊主以前他没见过，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农，满脸黢黑，一副久经风霜的苦脸：“正宗的槐花蜜，要不要来点，回去泡水喝别提有多甜。”
“你这里有多少？”
“五斤。”
蜂蜜不要票，二块钱一斤，这东西关键是太稀少了。
“都给我吧。”
老农惊讶看了他一眼，秦淮又多出了五毛钱，连他的玻璃瓶子一起买下。
看到这东西，秦淮想了想，又去供销社买了二条大前门，和四瓶本地的大曲酒，还买了些糖果提着到店里。
老汉正在卖肥皂，客人是个中年妇女，她家好像就在附近正对老汉说：“老爷子，你这店离我们大院近，我看不如再弄些油盐酱醋的，大家以后也方便。”
秦老汉说：“好的，我跟孩子商量一下。”
秦淮和那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婶问说：“小伙子，我见你天天在这店里，多大了，有对象吗？”
秦淮说：“大婶，我是乡下户口，在这帮忙干杂活的。”
大婶立刻没有了兴趣，乡下人长得再齐整有什么用。
老汉见了东西说：“怎么买这么多？”
“秦伟叔帮了咱们这么大忙，我今天想去他家看看。”
“对，应该的，再是乡里乡亲，咱们也应该表示表示。”
见秦淮从罐子里拨蜂蜜出来，弄了差不多两斤的样子递给老人说：“爷爷，这些给你和小米泡水喝。”
秦老汉说：“你们喝吧，我一把年纪了，用不着这些。”
秦淮笑了说：“你又来了，年纪大了更要吃点好的才对。”
十点多的时候，粮食局的车送修了，这年代粮食部门是热点，全县的粮食都从他们这里买。
司机是个退伍军人叫洪学文，来了几次已经和秦淮熟悉，秦淮拆了包大前门让他坐在边上等着。
老汉给他端了碗水，洪学文说：“老爷子，谢谢你，秦淮，这几天真是累坏了，跟我们领导去农场那里，农场太吓人了，去的时候正在查案子。”
听到农场，秦淮不由想起了张可颐。
“农场有什么案子查的？”
洪学文语出惊人说：“吃人。”
秦淮的眼皮子直跳，农场的条件艰苦他是知道的，原来也到这个地步了。
洪学文接着说：“说起来还是个省城的女人闹起来的，她丈夫在农场改造，她背着几十斤粮食步行两天走到农场，去农场找人，她男人那同宿舍的，只告诉她男人死了，埋在哪里始终含糊其辞不告诉她。”
“那女人也有狠劲，她不吃不喝在农场找了二天，真给她找到埋人的地方，她看见新坟就要给人扒开看，你猜怎么着？”
秦淮也被他说得忘记了修车。
“埋人的地方有两个，原来宿舍的人指点她是想让她死心的，没跟他说真正的地方，见她锲而不舍，这才吞吞吐吐告诉她，她丈夫埋在另外一个地方。”
“这女人疯了一样往埋他丈夫的地方跑，你猜怎么着？”
“宿舍的人不告诉她实情，是怕她难过，她丈夫被埋尸队埋下去的时候，穿着呢子大衣，裹了条被子，被有人看见了，才埋下去就被人挖出来了，衣裳脱得精光，大衣和被子都被人拿走了，这都不算最惨的......”
他抽了口烟心有余悸地说：“最惨的是，那个男人的屁股和大腿的肉都被人剜掉了，人就这样赤条条地暴露在露天里，那个女人一见哭死过去。宿舍的人不敢告诉她就是怕她受不了。”
吃人这件事，秦淮经历过几次，洪学文说的情况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他去农场的时候，是见识过张厚昌的身体的，饿了十几天人就不行了，这又过去了几个月，出这种事不算意外。
洪学文说完心有余悸：“秦淮，我亲眼看见那个尸体了，还是个医生呢，想不到人死了能落到这样的境地，那个女人背着尸体坐在农场办公室门口，不找出凶手她就不走。你是没看到，她自己也眼看着不行了，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似得。”
秦淮说：“洪大哥你别说了。”
洪学文自言自语说：“咱们都要好好活着才行。”
车子的毛病不大，秦淮修好了车，因为换了个零件，收了二十块钱。
目送洪学文开车走了，秦老汉说：“这种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爷爷，这种事会慢慢没有的。”
秦老汉不相信：“但愿吧。”
说着话秦小米回来了，叫了声哥然后去找吃的，这里有锅灶和煤球炉子，中午全家都是在这里吃饭。
拿了个混合面饼子津津有味地吃，秦淮说：“那里有好东西，快去看看。”
秦小米过去惊喜的发现是蜂蜜，马上给自己冲了一大茶缸子，先给老汉倒了半杯子。
然后才递给秦淮说：“哥，你先尝尝。”
秦淮喝了一口说：“不甜，多放点。”
秦小米说：“怎么不甜了，我觉得甜得很。”她并没有完全喝完，喝了一半说要留给姐姐回来喝。
俭省节约过日子的习惯，深入这孩子的骨髓。
秦淮说：“还有那么多呢，回头让你姐自己再弄不就行了。”
小丫头笑笑，放下杯子就来打扫卫生，秦淮问他有没有作业，她说没有。
秦晓云回来，就开始做饭。
秦淮站在门口看向了边上的那户人家，老汉说：“不要看了，中午她家是不开门的。”
这户人家是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成分不好，但是住着大房子，一家人整天穿得整整齐齐，但是饿得脸色惨白。
搬来开店以后，秦淮他们在店里开饭的时候，这家的男孩站在门口看。
秦淮好心给他一个面饼，男孩接过来给他鞠躬，然后拿回家，但是过了一会儿，男孩的妈妈揪着他的耳朵来到秦淮面前，把面饼扔在秦淮面前说：“我们不是乞丐，不用你们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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